《走錯路》
 
 
  喬可南和蘇沛交往了三年。

  初見的時候,他們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,在一次朋友的聚會上認識了,蘇沛的長相溫潤清秀,眉目如畫,帶著一股讀書人的文雅,尤其那雙烏黑清透的眼,彷彿能一口氣看進人的靈魂深處……

  好吧,喬可南一看到他,就文藝了。

  儘管伴隨兩人手牽手步入生活,免不了柴米油鹽醬醋茶,喬可南始終把蘇沛擱在心裡頭最美好的位置──

  直到今天,他親眼見證了蘇沛出軌。

  在主臥那張他們同睡了三年的雙人大床上,蘇沛正和另一個身形健碩的男人交歡。

  喬可南透過門縫,只見那男人的屁股就像個打樁機,拚命朝身下的粉臀鑽啊鑽,蘇沛則是同步咿咿啊啊,歡快地嚷著:「好哥哥、那裡啊、再用力……」

  滿室淫靡,春情四溢,可惜多了他這個不該出現在此的旁觀者。

  喬可南愣在那兒,涔涔冷汗爬滿了背脊,全身上下,有種被蛞蝓黏滿了的噁心感。

  倘若他心理素質夠強大,或許能笑笑地推門而入插一根,大家玩三劈;要不義憤填膺地出場,指著床上兩個狼狽為奸的大喊:「受死吧,你們這對姦夫淫夫!」

  背景音樂:我~們~是正義的一方~~

  但最終,他什麼也沒做,只是默默地踅身離開了屋子──人在過分震撼的時候往往無法按預想好的方法行動,喬可南現今狀態正是如此。

  他很震驚,而最震驚的點有二:一,他一直以為小說電視裡那些把姦夫帶進家裡大搞特搞被抓包的,是蠢蛋中的蠢蛋、白痴中的白痴,蘇沛不該這麼笨。

  其二……

  喬可南發冷地蹲在路邊,掩面顫抖。他從來沒在蘇沛臉上,看過那般沉淪在慾望裡,性感迷濛的表情。

  蘇沛一直是矜持的,生活裡他堅持每一顆釦子都得扣對位置,東西從哪兒拿就得放回哪兒。他的這份矜持延續到了床上,蘇沛老是放不開,甚至不喜他插入,他一個月只准他插入一次。

  一次,喬可南射完,那次就沒了。

  但此時此刻,蘇沛卻那般心甘情願躺在別人身下,任由那人插了又插、插了又插,平素淡漠沉靜的臉容在慾望的渲染下是那般地放蕩誘人……

  喬可南掩嘴。媽的,他想吐。

  而他腦中有個盛竹如在不斷Repeat:他萬萬沒想到,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……



  三個小時以後,喬可南按原先跟蘇沛說好的時間,重新回到了家。

  他喝了酒,裝出剛參加過宴席的樣子。原先他計畫要和事務所同事聚餐,但臨時取消,他沒特地給蘇沛說。

  也之所以,他才有幸撞見了那一幕。

  打開門的剎那,他猜自己會不會再遇到什麼──事實上沒有,蘇沛坐在客廳裡,安靜地看書,他縝密纖長的睫毛隨同他入門的動靜,微微抬起,朝喬可南露出一抹清潤笑意,「回來了?」

  「嗯。」喬可南瞬間僵住,不知自己應該說什麼。

  他真心佩服蘇沛強大的氣場……還有演技。

  從蘇沛的臉上、身上,完全看不出三個小時前,他還在這間屋子裡跟別的男人顛鸞倒鳳。

  他像個侍奉丈夫的好妻子,擱下書本走上前來,彎身在他身上嗅了嗅,「又喝酒了?」

  「……嗯。」

  「好吧,去洗個澡,我去給你泡蜂蜜水。」

  蘇沛總是這般貼心。

  兩人同居三年,喬可南最喜歡的,就是蘇沛這般事事周到的性子。

  他身上是清爽的薄荷味,髮梢上還帶著一點水氣,蘇沛身形纖細,兩件式的睡衣外頭套了件寬大的罩衫,頸間微微露出的一點肌膚,瑩白得像玉。

  而那上頭,自然是什麼痕跡都沒有的。

  喬可南看著這一切,幾乎要懷疑自己做了場夢,直到他茫茫然走進臥室,呼吸瞬止──床單換過了,空氣裡滿是濃郁的洗潔劑味,蘇沛從他身後走進來,見他發愣便問:「怎麼了?」

  喬可南聲音顫抖。「床單……換了?」

  「喔,那個啊。」蘇沛笑了笑。「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。」

  喬可南盯著他的臉,似乎想從上頭捉到蛛絲馬跡,可顯然失敗了。

  蘇沛依然笑得那般純潔無瑕、無懈可擊。

  喬可南有種一拳落在棉花上的無力感,他摸摸鼻子,進了浴室。

  他不懂,為什麼?



  網友1:出軌沒有為什麼,只有想不想、做不做。

  網友2:同情你……讓五樓來安慰你吧。

  網友3:你繼承了被劈腿的光榮的傳統!吳奇隆、庾澄慶、謝霆鋒在這一刻與你靈魂附體,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,你不是一個人!

  網友4:你,被NTR了嗎?


  喬可南把自己這一件事PO在了網路上。

  網路是個很方便的媒介,弄個新ID,似假似真,他把自己和蘇沛交往的一些細節改了,像是三年改四年;把蘇沛的性別也換了,變成「我的女朋友」。這種精神上把人家唧唧切掉的FU,讓他很阿Q地取回了一點勝利感。

  總之,喬可南身為被劈腿的受害者,背後有了一大票廣大鄉民的支持。

  他充滿勇氣──是的,在這一刻,他不是一個人!

  喬可南決定和蘇沛好好談談。

  分手是分定了,這頂綠帽太大,蘇沛要是女的,估計孩子都生了,爸爸卻不是他。

  而自己作為一個上進、肯負責任的一號,喬可南甚至做好了先把房子讓給蘇沛住一陣子的主意。

  說他傻也好,文弱的蘇沛在他的潛意識裡,就是個需要保護的對象。

  喬可南回到家,只見蘇沛收拾了一箱子的行李,他很意外,「你幹麼?!」莫非蘇沛未卜先知,知道他想和他攤牌?太神了!

  蘇沛眨了眨眼。「上禮拜不是跟你說了我要外出取材?」

  對,好像有這回事。

  蘇沛的職業是個自由記者,做各式各樣有關於風土民情的採訪報導。

  他這般出外旅行不是第一次,喬可南以往雖有些擔心,卻從來沒阻止……他坐下來,頹敗地抹了抹臉。「跟誰去?」

  蘇沛歪了歪頭。「我一個人啊。」

  喬可南發覺自己一點兒都不信,懷疑的種子一旦落下,發芽的速度堪比吃了成長劑,最終變成茂密藤蔓,瘋長糾結,把人心都捆在裡頭。

  一段感情走到了這般地步,何苦再延續?喬可南苦笑了聲。「我們分手吧。」

  他話一說出來,蘇沛就沉默了。

  像是童話故事裡被巫婆下了定身咒,蘇沛一動不動,整個人怔在那兒,喬可南盡力不使自己看他的臉。「昨天的聚餐,取消了。」

  「啊。」蘇沛應了一聲。

  滿屋子被一陣強烈的低氣壓籠罩,蘇沛也不是傻的,聽到這兒,他全懂了。

  蘇沛:「我知道了。」

  喬可南:「……」

  蘇沛臉上表情沉定下來,他說:「好。」

  ……好?好?!

  這下換喬可南睜大了眼,不可置信。

  他眼睜睜看蘇沛提著那箱行李,口齒俐落道:「房子是你的,不過日常開銷是我出的,房租就不補給你了。剩下的東西我過兩天來搬,你不想見到我的話,我再挑個你不在的時間……」

  蘇沛瞅著他的臉,動了動唇,好像想再講點什麼,最終選擇了噤聲。「你……好好保重。」

  說罷,他轉身,喬可南上前,捉住了他的手腕。「……為什麼?」

  蘇沛轉頭,眼睛清清亮亮的。「什麼為什麼?」

  「為什麼……跟別人?」蘇沛那眼神戳進了他心底,喬可南瞬間就疼了。

  他直覺蘇沛不是精神上的出軌,但事到如今,追究這個有意義嗎?

  偏偏,他仍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。

  昨天自己沒有當下揭穿,或許就是為了能平靜地問出這一句吧!

  同住三年,沒有巨大摩擦,可見他們在生活上的契合;蘇沛是他的初戀,他幾乎以為自己這輩子就他一個了,萬萬沒想到……

  喬可南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。

  很苦。

  蘇沛看了他好一會兒,良久之後嘆了口氣。「你技術很差。」

  喬可南以為自己聽錯了。「……什麼?」

  「我每次都很痛。」蘇沛說。

  「……」喬可南明白他們在性事上的不協調,蘇沛每個月只許他插入一次,甚至那「一次」得哄上半天,結果還不是很痛快的。

  可是昨晚,在這屋裡,他卻用那般沉浸滿足的姿態,任由另個男人侵入……

  「我們都是對方的初次,我也不懂怎樣算好、算壞,小說裡描寫得都不像真的,第一次出軌……我真不是故意,酒不小心喝多了,只是後來……我忘不了。」

  喬可南傻傻地聽著。

  「之後我找你試過幾次,怎樣都不合適,也許是我們配合度不好。我對你……有感情,跟你生活很快樂,我想拖一天是一天吧,現在看來是沒辦法了。」蘇沛無奈道。

  確實有段期間蘇沛對插入做愛忽然很上心,連著好幾天晚上做了不少次,偏回回都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,蘇沛到最後甚至哭道:「為什麼就這樣呢……」

  喬可南心疼蘇沛,就說不然別做了,同志之間又不是非插入不可,擼擼管子、相互咬咬就行……

  不料事實真相,竟是如此。

  「好了,我走了。這段期間是我對不起你,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和你契合的零號,或者……試試做零,也許更適合你。」

  蘇沛拎著行李走了。

  喬可南連句「再見」都不及說,就被蘇沛那番話給打懵了。

  他想過那麼多種分手理由,就是沒想到這層!

  他技術很差技術很差技術很差……

  對一個男人來說,有什麼比被人否定自己的性能力還打擊?喬可南如今徹底淪落為Joke男,他覺得自己的人生,就像一場笑話。

  看蘇沛走得多決然,那才是真男人的典範!

  喬可南被遺留在這間兩人同居三年的小屋裡,瞬間悲劇了。

     

  喬可南一直認為自己的條件還不錯。

  雖不是蘇沛那般秀雅恬潤的長相,但勝在五官俊逸,一雙深邃大眼使他看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。二十六歲,一七八的身高,肌理結實,擁有長年慢跑的好習慣,寬肩窄腰、身形挺拔。

  說白點,他是個陽光帥哥。

  和蘇沛認識那一會,他剛退伍,全身曬得黑黑的,髮型是很有精神的板寸,放出去簡直是圈裡眾人趨之若鶩的好小一,偏偏他一雙眼就是被蘇沛黏住了,裡頭只看得見他,讓大夥兒為之扼腕……

  畢竟在圈子裡,他這長相身材,遠比女氣的蘇沛要受歡迎許多。

  如今歲月悠悠,他一身黝黑膚色伴隨步入社會,在辦公室環境理褪得白皙,頭髮留長了,肌肉還在,但不是全盛時期的六塊八塊。這算不算另一種的色衰愛弛呢?喬可南苦悶地想。

  早先就算他技術很差,蘇沛還是笑笑地,摸著他短短的頭髮說:「沒關係,我喜歡你碰我。」

  喬可南那時心裡多感動、多溫暖!他也上網查過不少資料,關於前列腺什麼的,也並非無知,偏偏沒辦法和蘇沛走到那一步……

  「你的JJ和那人的OO型號不合,這是天生註定的,認了吧,施主。」

  「……」看著MSN上網友傳來的回應,喬可南好一陣子無言以對。

  喬可南為這事鬱悶了好些天,他跟蘇沛是有感情的,被人劈了、分手了,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,只是理由太……強而有力,令他想哭都不知從何哭起。

  他考慮過再隱姓埋名到論壇上PO文,尋求高人見解,但曾經作為他精神後盾的鄉民,這時只會變成鐵炮利箭,拚命在傷口上撒鹽。EX:閃開啦,讓專業的來!

  想了想,也只能和熟識的網友吐吐苦水了。

  網友在MSN上的暱稱叫「菊花黑」,他則是「Joke男」,喬可南自認人如其名,就不知網友也是不是了。

  菊花黑:「我說啊,你要不要真的試試當零一次?」

  「噗!」喬可南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。什麼跟什麼!

  菊花黑:「人家說好小一都是從好小零練成的,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咩,你這結不解開不行,或許試過一次,就曉得竅門在哪兒了。」

  這話說得挺有道理。喬可南忖度,還真是有那麼一點的……心動。

  同志圈裡雖有純一純零,但多數是不介意當哪個的,喬可南也不是非一不可,只是蘇沛……唉,說好不提,他該努力把這名字從自己的心上抹去了。

  Joke男:「可是……總得找個有經驗的帶吧?」

  菊花黑一看就知道有戲,立馬回:「簡單,兄弟給你找個。可惜我天生零號,不然就自己擼炮上了。」

  喬可南乾笑,回了幾個點過去。

  不管最後這事能不能成,喬可南都挺感謝菊花的,至少他轉移了自己不少注意力。

  之後一個禮拜,喬可南沒在網路上碰到菊花,他想應該就過去了。

  手上有幾樁案件要對付,他決定先不管那些敏感棘手的數字問題。

  喬可南在一間法律事務所上班,目前職稱是實習律師。

  「宇文律師事務所」,主持律師是宇文博。宇文律師年過五旬,與眾多政要關係良好,他們事務所裡亦有不少律師轉戰政壇的例子。

  喬可南對此不感興趣,只求用自己的能力圖個溫飽。

  他大學念法律系,退伍以後在昔日同儕轉介下,運氣極好地來了這兒,當助理幹了兩年多,三個月前剛考上律師執照,上完約一個月的律師訓練,如今猶在實習階段。

  當初是為了能給蘇沛更好更穩定的生活……停,別想了,專心工作才是實際。

  他們事務所的制度是因應個人接案量,一個律師能有一個助理。他半年前被分派給如今的頂頭上司──陸洐之,三十四歲,是宇文事務所的王牌,宇文博親傳弟子,眾人寄予厚望,據說將來還有從政打算。

  在此時刻,這位未來政治界的新秀,正與他同處在一間辦公室裡,皺著眉頭,翻閱卷宗。

  喬可南則埋在電腦前頭,書寫該死的答辯狀。

  辦公室裡一片沉寂,除了鍵盤敲動的聲響,就是紙張沙沙的翻閱聲。

  喬可南與這人共事約半年。說實話,陸洐之並不是個難搞的上司,硬要挑三撿四的話——他很嚴厲,但嚴厲沒什麼不好,至少他不藏私,各種案件都不吝聽取下屬意見,給予他足夠空間發言、辯證,以公事的角度來說,喬可南不但不討厭他,甚至很欣賞他。

  至於私下來說,同樣欣賞。當然,這份「欣賞」裡多少包含了少女迷戀帥哥偶像的心態。

  畢竟他是Gay。

  喬可南心思動了動,下意識往旁瞥了一眼。

  陸洐之坐在那兒,如同一尊莊嚴神像,他身高至少一八五,身形筆挺,輪廓深邃,鼻挺唇薄,俊美逼人。一身深灰色的西裝穿得一絲不苟,領口處那總是打得很漂亮的溫莎結,顯現出他龜毛又不妥協的性格。

  其他先不論,光外貌長相那關,陸洐之無疑能夠引發女選民們投票給他的熱情。

  喬可南自認在男人堆裡條件算好,然跟陸洐之比,多少差了一截。

  看看人家氣場!他忍不住想,倘若蘇沛這事發生在陸洐之頭上,不知他會是個怎樣的反應……

  喬可南眼睛有點酸,覺得自己被閃了。

  他繼續敲打鍵盤苦思,過程裡不停抓臉撓腮,翻閱六法全書,好像裡頭能開出真知灼見的花來。還有三十分鐘他就得將這份答辯狀交予陸洐之過目,光想就胃疼。

  而喬可南有個習慣,他在陷入極端思考的時候,會下意識抓了身邊長條形的物品往嘴裡送──一般都是筆啊,筷子之類。

  這習慣被蘇沛指正過好幾次,說是像個小孩子,他努力地改了,至少近一年沒再犯過,但蘇沛不在了,沒人管他了,於是喬可南故態復萌。他一邊攢眉,一邊把筆尾放入嘴裡,輕輕啃咬。

  他咬得不很用力,只用牙齒在上頭磨著,舌頭微微地探出了一點。

  陸洐之想打入政壇,所以一般他接的CASE多以政治人物之間的紛爭居多。

  尤其這次還是事關貪污的。

  喬可南很頭疼,越頭疼就咬筆咬得更厲害。

  忽地,一道沉冷的嗓音響起,那人道:「……你快把筆咬壞了。」

  喬可南一愣,抬頭就迎上陸洐之緊盯的眸,他忍不住臉腮一熱,連忙把筆放下。

  哎,挺傻的。

  陸洐之又瞧了他一會兒,那目光既黑又沉,隱約帶著幾分探究。喬可南心想這是在催他了,不敢再耽擱,連忙把這份答辯狀給寫好。

  有人「盯」就是不一樣,喬可南提早了十五分鐘完成,確認了一遍沒錯字,列印,遞交給陸洐之。

  兩人除卻上下關係,還有一份指導因素。陸洐之接過來看,薄唇緊抿,在喬可南快被自己的冷汗淹沒時,男人拿起筆在上頭勾勒一番,道:「把這些部分拿去改。」

  喬可南聞言,多少鬆了口氣。

  至少不是一開始聽過的「全部重寫。」、「你是小學生嗎?可惜檢察官不是。」意思是他的書狀寫得跟小學生作文沒兩樣。

  「你該再加強法條的運用。」陸洐之道。

  「是、是……」喬可南點頭如搗蒜,在陸洐之面前,他一向不敢辯駁太多。

  他想收回書狀,卻奇怪發現陸洐之沒鬆手,喬可南疑惑道:「陸律師?」

  「你……」陸洐之瞅著他,目光深沉,好似想講些什麼,最終只斂眸淡道:「沒什麼。」

  搞得喬可南一頭霧水。

  他回到位子上,發覺陸洐之仍然沒有放鬆視線的打算,他忍不住偷偷檢查了下自己的打扮──奇怪,拉鍊沒開啊。

  喬可南搔了搔頭,深深莫名,不過有道是君子坦蕩蕩,既然自身無異,就不必在乎外界眼光了。

  ──某方面來說,他就是個神經粗的。

     

  結束一天工作,喬可南回到家裡。

  屋宅裡沒人,蘇沛前陣子來了一趟,把他需要的東西都帶走了,包含沙發上淺藍色的條紋抱枕。

  喬可南按開了燈,給自己加熱微波食品。

  他認為世界上最難熬的三分鐘,就是等待泡麵煮熟跟微波食品加熱成功。他人杵在微波爐旁,看著這間再無另一個人蹤跡的屋子,落下了一滴淚。

  悲傷大概是這樣的東西,如潮水一般,偶爾來襲,不知不覺。

  然而過去了,又是一條好漢。

  喬可南並未沉浸在鬱結中,他把一盒義大利麵吃完,坐在電腦前面,登入律師網站,查閱各項卷宗。

  這是他的回家功課。律師的工作內容很吃重,白天多數時間都用在開庭和與客戶面談、蒐證等等,至於研究法律問題、模擬開庭、熟悉流程之類的事項,只能排在下班以後。

  以往他對這部份不是很上心,有蘇沛在,喬可南滿腦子淨是要與那人多相處,就算看一晚上沒腦子的綜藝節目都好。

  現在一個人了,他自然做起了正事。

  不一會兒,電腦喇叭傳來「叮咚」一響,菊花黑來敲他了。

  菊花黑:「在嗎在嗎在嗎?」

  Joke男:「在,怎?」

  菊花黑:「我找到給你開苞的對象了!」

  「噗!」老天,他還真忘了這荏!

  喬可南盯著電腦螢幕,那小小的視窗背後彷彿能看見菊花黑搖著尾巴說「稱讚我吧稱讚我吧」,不禁淚流滿面:他終於要被破菊了嗎?

  菊花黑:「喂喂,怎麼不說話?」

  對方送了一個來電震動,喬可南醒了醒,回了句:「沒,太開心了。」

  菊花黑送上一枚奸笑的臉。「是吧是吧?我跟你說啊,這次我給你找了一個很厲害的對象,他可是圈子裡傳言中的百人斬,人稱魔術師,據說就連第一次的處男都浪得跟白沙灣一樣,銷魂得喔~嘖嘖。」

  魔術師……喬可南無言以對。「這稱號也太聳了。」

  「欸,你不懂,魔術師最擅長的是什麼?就是讓花開出來!」

  Joke男:「……」

  菊花把那人誇得沒邊,再三保證對方經驗豐富、悉心周到,不睡一次枉為Gay……吧啦吧啦,講得天花亂墜,只恨沒親自睡過。

  Joke男:「他這麼好,你怎不自己留著用?」

  菊花送來一個嘆息表情。「可恨他看不上我啊!」

  Joke男:「Why?」

  菊花黑果斷道:「他嫌我菊花黑。」

  「……」真是……太有畫面了。作為曾經的一號同志,零號菊花黑,換他也倒胃口。

  菊花確認了他這兒的意願,便說要約時間。菊花黑:「要不要傳他照片給你看?」

  喬可南想了想。「不用了。」

  他發覺自己對這件事有種很奇異的疏離心態,不積極很被動……卻又不拒絕,好像一個旁觀者游離在外,觀看事態如何發展,順其自然。

  何況菊花黑能說好的對象,他確信差不到哪兒去。

  只是當天晚上洗澡的時候,喬可南下意識……觀察了回自己的菊花。

  嗯,顏色還好,至少以他一號的眼光來看,不至於下不了鳥。

  倘若到時脫光了被人以這理由嫌棄,估計他這輩子可以直接出家,再不必為這零一問題苦惱糾結了。

  阿彌陀佛。
 
〈第二章〉